《社会法与市民法》（威尼斯欢乐娱人棋牌2023年出版）

　　在读日本学者桥本文雄的《社会法与市民法》（田思路译，威尼斯欢乐娱人棋牌2023年版）前，只以为这是一部日本社会法理论的奠基之作。近日认真阅读颇感喜出望外，这是一部以法史为叙述线索，以法哲学、法社会学为基本方法，从近代日本学者视野娓娓道来的社会法重要理论著作，在法律自身演化的纵向与横向视角中为市民法的转变与社会法的出场铺垫了合情合理的笔墨。本书对于市民法体系变革进而产生社会法的深刻思考与集中表达，因承载着对人类社会生活的普适性关怀，跨越国界与世纪长河经久不衰，是构造精密的经典之作。

　　市民法与社会法的对照性与统一性

　　市民法与社会法的法理对照是本书的一大关键词。全书耗用一半笔墨展开论述市民法的概念、体系、性质与法理，史料扎实，集理论之大成，将近代市民法社会化的理论与实定法考察的全面梳理安排在社会法的萌芽篇之前，谋篇布局颇有深意。在市民法充分论述后作者笔锋一转叙述其转变，即使是社会化的市民法仍然无法包容一个独立于市民法理的社会法，“社会法被认为在充分意义上的建立，倒不如说大概属于一战后的事”。考察社会法的形成发展时，作者强调不仅应梳理理论进路，亦应对实定法的发展予以观照。完成了其所特别提倡的市民法与社会法“对照”后，作者将目光投向日本社会法。他坦陈日本市民法兼有封建法的残留与革新的社会法，体现出发展的低端性、负荷性、不完整性以及与市民法对照的不充分性等特征。至此，社会法理论的几个关键词呼之欲出：现代社会之法、劳动阶级之法、后市民法及其与市民法的对照性。译者田思路教授在后记中特别强调了作者社会法理论的两个特性，即市民法与社会法的对照性与统一性。这些是本书主题中较为清晰的明线，也是在研习社会法理论中应格外关注的枢纽。

　　社会法的回应性与适应性

　　除了市民法与社会法相对照的明线外，令人特别有感触的其实是作者隐而未发、统筹全局的暗线，尽管全书的议题中并未专门设置篇章论述，但一本经典之作的魅力呼之欲出，在暗线的铺陈中为作者的宏大视野与写作野心拍案叫绝。

　　法律应回应社会的特性尤其是社会的变迁性与多样性，这是社会法萌芽与发展的正当性来源，也是本书重要的暗线之一。法律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并非单向的固定或抽象状态，法律应尽可能保存、照顾历史变迁与特殊性的积极意义，这是法的自主性的重要体现。正因社会的多样性对于理解法的定型化、自主性及其规范功能至关重要，作者花费了颇多笔墨考察近代个人主义勃兴后独立“社会”的理论基础。当然，法的理论仍需要在实定法中予以验证。本书提供了大量难能可贵的史料，探讨欧洲各民族国家通过制定法落实了市民法。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为了与之后的社会法发展相对照，作者详尽地研读了纯粹近代市民法性质的《德国民法典》第一稿草案。“社会的规范意识”构成了法律体系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是本书的第二条暗线。如果说第一条暗线强调的是法的自主性，第二条暗线则是客观地承认法的适应性。在作者笔下，市民法与社会法发展的每个阶段都可观察到社会规范意识对于塑造法的体系的重要意义。

　　在近代市民法充分发展后，作者强调通过劳动者规范意识的强有力支持，才能把握社会自主法的性质，最后保证具有技术化、严密化的现代新法理的社会法开始形成。“随着终于占有优势的劳动者意识的凝聚，这样的社会意识的规范表现，一方面在市民法内部带来了法理性质的转变；另一方面作为特别立法确立了其实际存在，成为各种社会立法产生的原动力。这样的社会规范意识，在全部法律生活中以实定法的形式，开始对市民法法理的批判，并作为其发展的转折，确保了自身新的法理以及获得了其体系的地位。”在研读日本社会法时，作者也坦陈，日本“社会规范意识作为整体，在还不能充分消化和摄取市民法的时期，不得不吸收新的社会法”，从而使得日本的市民法与社会法呈现出高度的复杂性。社会法的特征存在于市民法的对照性中，不通过充分意义上的市民法，不充分自觉地将自身与市民法相对照而形成法理，即使形式上、外观上具有与社会法的相似性，也不能认为与社会法等价。

　　社会法在法律体系内部发展的正当性

　　除了在一般理论上解释社会法的正当性，作者还尝试在法律体系内部解释社会法发展的正当性，特别是在民法、商法、社会法与经济法的体系发展中，引入了大量的理论来证明商法是社会法得以分化的前提之观点。本书同时考察了世界各国一战后实定法的发展，论据大多来源于各国的一手资料。在法律体系中，社会法与经济法的关系、社会法的内部体系等问题，作者都依据法律体系演变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掩卷沉思，深感本书论述精炼且提纲挈领，是一幅对社会法起因与发展浓墨渲染、基地厚重的不朽画卷。译者田思路教授深耕社会法理论多年，学养深厚，译作文字优美、准确、流畅且凝练，作为百年后的读者，有幸克服文字障碍持巨著细致揣摩，正如译者所言“一旦拂卷，爱嗜其文，不能释手”。

　　（作者单位：上海财经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