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宓的精神世界》（威尼斯欢乐娱人棋牌2023年出版）

看点

　　吴宓是中国比较文学研究的奠基人之一，是一位闻名遐迩的文学教授。《吴宓的精神世界》是周轶群对吴宓学术和思想内涵的一次深入探寻。“比较”的视野一直贯穿吴宓的文学史写作，也贯穿于周轶群的《吴宓的精神世界》一书中，“比较”的研究方法勾连了吴宓和周轶群的文学书写，同时也给读者打开了广阔而新颖的思考空间。周轶群认为，吴宓通过比较文学研究证实了《红楼梦》从各方面来说都可跻身世界名著之林。

　　吴宓是中国比较文学领域的拓荒者，吴宓早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后执教国内多所高校。周轶群的新著《吴宓的精神世界》为吴宓描绘了一幅独特的精神画像。周轶群毕业于芝加哥大学，获比较文学博士学位，目前执教斯坦福大学东亚系。在《吴宓的精神世界》一书中作者纵向挖掘、横向凿通，解析澈透，论述引人入胜，以吴宓的自我师承定位为出发点，整体塑造了吴宓的学术生涯和文化事业。

　　《吴宓的精神世界》一书集中选取了三个点：吴宓毕生用力至勤的世界文学研究领域，极为重视的四大宗教传统问题和极为喜爱的一部文学作品《红楼梦》。作者通过细读其日记、诗文、年谱、书信和讲义，力图呈现出吴宓学术和思想的具体内涵与多重维度。作者用大量篇幅将吴宓与同时代的一些重要学者进行对比，以彰显他对于古今、中西、新旧之间的关系理解，四大宗教传统在人生和文学中的作用，以及文学与人生的关系等问题的独特认识。由此，我们得以了解吴宓作为一个忠于传统的开创者、一个高度开放的保守者和一个具有独立精神的理想主义者，是中国现代学术史和思想史上不可忽视的人物。

　　吴宓的世界文学史书写有清晰的中国视角。周轶群寻找挖掘吴宓的讲义和大纲等史料，透过《希腊文学史》、散见于报纸杂志上的文章、日记等材料勾勒出吴宓的世界文学史讲义。在《希腊文学史》第一章“荷马之史诗”中，吴宓将荷马史诗与中国的《封神演义》《三国演义》《左传》《西游记》《镜花缘》等小说、史书进行对比，来加深和丰富读者的阅读与审美体验。在关于《红楼梦》的文章和评论中，吴宓也延续“比较”这一方法，在《〈石头记〉评赞》中，他提出可将《红楼梦》与西方文学进行比较，如柏拉图《筵话篇》、加斯蒂里辽《廷臣论》、斯当达尔《爱情论》等。

　　吴宓的专业是西洋文学，他又酷爱中国文学，从柏拉图对话录到《神曲》《失乐园》再到普鲁斯特小说，从《诗经》《楚辞》到《桃花扇》《歧路灯》再到徐志摩新诗，他都谙熟于胸。吴宓将自己融合中西文化的努力应用于对《红楼梦》的解读之中。宏观视野结合微观品味，以此海阔渊深为基础，他断定《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艺术杰作，足可媲美人类历史上任何一部文学经典。

　　周轶群认为，吴宓对《红楼梦》各个方面的分析与阐释，都没有离开比较文学的视野。周轶群以《红楼梦》作为文本个案，集中展现文学、道德、宗教如何作为一个整体定义了吴宓的事业和人生，以及比较视野在形成这一整体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吴宓尤为重视古籍名著、经典传统和文本细读。《红楼梦》对吴宓的意义不仅仅是文本本身，而是寄托了吴宓对文学、宗教和道德的理解。吴宓对《红楼梦》的阐释与理解迥异于当时影响颇大的索隐派和考证派，也不同于王国维。周轶群通过分析吴宓对《红楼梦》的评介文字，可以让读者清晰地认识到吴宓对《红楼梦》以及文学的看法。

　　《红楼梦》这部吴宓一生最爱的文学作品，也是最早确立他在比较文学研究方面地位的作品。围绕“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文学与宗教”“文学与人生”三大主题，周轶群集中展现比较视野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在《红楼梦》研究中，吴宓的一个主要贡献是他对流行的索隐派和考证派提出了异议，坚持应当回到《红楼梦》的文学本质。在吴宓对《红楼梦》的文学阐释中，他从“真”和“幻”的关系出发理解《红楼梦》在艺术和精神层面同时取得的伟大成就。

　　周轶群考察了《红楼梦》在吴宓生命中的意义。对吴宓来说，《红楼梦》不只是学术研究的对象，也为他寄托文化理想、履行家国责任、支撑个人情感提供了载体和方式。吴宓将《红楼梦》作为与人生有着密切关系的文学来阅读，作为优秀世界文学的一部分来研究。通过《红楼梦》，吴宓不但为他自己找到了表达人生观的手段、排解苦闷的渠道和对抗失败的方式，而且他通过教学和演讲在校园内外传播他对这部文学名著的理解。在抗日战争期间吴宓开始面向大众演讲《红楼梦》，得到热烈反响，这是他文学救世信念和努力的见证。吴宓通过比较文学研究证实了《红楼梦》从各方面来说都可跻身世界名著之林。他大力证明曹雪芹可与但丁、莎士比亚、塞万提斯、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并驾齐驱。

　　吴宓将自己融合四大宗教传统的努力也应用于对《红楼梦》的解读，注重各大传统的共同点和普遍性，并且特别着力指出，儒家思想的底蕴正是《红楼梦》之所以伟大的重要原因之一。吴宓对贾宝玉性格的分析是最好的例证。其他批评家往往倾向于强调贾宝玉对儒家主流社会价值的叛逆，从宝玉身上看到“现代性”的萌芽。而吴宓采取比较视角，用柏拉图学说和孟子的“赤子之心”以及孔子的“忠恕之德”来解释贾宝玉性格中最主要的一些方面，以此证明，真正的儒家传统不但与某些重要的现代价值不相违背，而且代表着这些价值最经典和最完美的体现。

　　作为吴宓的学生，钱钟书说：“吴宓先生压根不是一个迂腐的保守派。任何一个对他那个时代有一丁点了解的人都不可能看不见他本质上的现代性。”作家周国平认为所谓的“文化保守主义者”吴宓，以融合四大宗教传统为核心，立足于人类永恒的精神价值，在实质上超越了所身处的时代，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吴宓的文学成就和贡献，不仅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也为世界文学的发展和多样性作出了贡献。

（原载于《辽宁日报》2024年3月13日10版）